“墨鸦…”我低声唤道,再次渡入本源之力。
他艰难地睁开眼,看到是我,碎裂面具下的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。
“别说话,活着就好。”朕止住他,“朕还需要你。”
他微弱地点了点头,再次昏死过去。
我站起身,对身边的亲卫道:“全力救治!不惜一切代价!”
“是!”
安排完这些,我独自一人,走到了战场的一处稍高的坡地。背对着正在艰难清理战场的将士们,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无边无际的惨烈景象。
胜利的喜悦?或许有,但早已被那沉甸甸的伤亡和失去的痛苦冲刷得寡淡无味。
我缓缓闭上眼,任由冷风吹拂帝袍。
这一战,赢了吗?赢了。西天干涉军近乎全灭,地藏濒死被擒,可谓大胜。
但代价呢?太大了。大到我几乎难以承受。
朕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,指甲嵌入掌心,传来刺痛。
不能倒…绝不能倒…
我深吸一口气,再次睁开眼时,所有的脆弱已被彻底隐藏。我转过身,脸上甚至努力挤出一丝属于胜利者的、疲惫却坚毅的笑容,看向那些正在努力执行朕的命令的将士们。
胜利,需要庆祝,哪怕它再沉重。
因为,这是活着的人,唯一能为死去的人做的事情。
也是继续前行的必要仪式。
“奏凯歌!”我的声音传令官,“收敛英骸,清点战果!待回师酆都,朕当亲自主祭,告慰英灵,犒赏三军!”
低沉却苍凉的凯歌开始在魂漠中响起,伴随着收殓尸骸的沉默动作,形成一幅无比悲壮又无比坚韧的画面。
我站在高处,身影在血色夕阳的映照下,被拉得很长很长,如同亘古便存在的雕塑,伟岸,却亦孤独。
目光扫过这尸山血海,试图将每一份惨烈都刻入灵魂,化作未来道路上永不遗忘的警示。就在这时,几道熟悉的气息快速靠近。
率先落下的是无支祁,他那原本威武庞大的身躯此刻显得有些……狼狈。覆盖全身的幽蓝鳞片破碎了近半,露出底下模糊的血肉,数个前后透亮的孔洞狰狞地分布在他躯干和手臂上,边缘还残留着丝丝缕缕顽固不化的佛光,试图侵蚀,却被他体内磅礴的玄冥真水之力死死挡住。水流在他伤口处细微地流转,进行着缓慢的自我修复。
我的心猛地一紧,快步上前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前辈!您……您这伤……”我看着他身上那些可怕的创口,尤其是心口附近那个几乎擦着要害而过的贯穿伤,“可还撑得住?小子看到您身上这……”
无支祁摆了摆那只还算完好的大手,动作间带起水流汩汩声,打断了我的话。他哼了一声,声音依旧洪亮,却难掩一丝疲惫:“无碍!些许皮肉之苦,还损不了本座的根本。若是连这点阵仗都扛不下来,本座还有何颜面与你小子谈什么掀天之举?早该缩回玄冥渊底养老去了!”
听到他中气尚足,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。下意识地,嘴角扯出一个大概是笑容的弧度,或许是因为劫后余生,或许是因为见到可靠的战友无恙,这笑容显得有些傻气,带着血污和疲惫。
无支祁低头瞅着我,那双硕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,随即又被戏谑覆盖:“啧,瞧瞧你这傻样,笑得像个刚得了糖吃的痴儿一般。哪还有半分酆都大帝的威严?”
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似乎与我此刻一身戎装、满身血污的形象极不相称,但在他面前,我仿佛还是那个需要他提点警醒的后辈。“前辈说笑了……”我收敛了一下表情,转而关切地问道:“前辈,您带来的玄冥渊儿郎们……伤亡如何?”
谈及此,无支祁沉吟了一下,方才那丝戏谑收敛,语气沉凝了些许:“来之前,皆去忘川深处淬炼过一番,对那帮秃驴的佛光有了些抗性。加之我水族儿郎本就擅合击与防御,伤亡……尚在可控之内。”他顿了顿,报出一个数字:“五千精锐,战死者,约七百余。带伤的,近两千。不过大多性命无碍,好生将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。”
七百多条鲜活的水族性命……我的心又是一沉。他们本是客军,是看在无支祁和我的情分上前来助战,却将性命永远留在了这片陌生的沙漠。
我深吸一口气,郑重道:“如此便好……已是万幸。前辈,此番恩情,小子铭记于心。水族兄弟的牺牲,我……”我话未说完,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,若非我之故,他们何至于此?
“啪!”
一只布满鳞片的大手毫不客气地拍在我后脑勺上,力道不轻,拍得我脑袋往前一栽。
“收起你那副嘴脸!”无支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粗豪,“既是盟友,何分彼此?我玄冥渊儿郎,岂是贪生怕死之辈?能参与这等掀天之战,是他们之荣耀!再跟本座这般见外絮叨,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小子直接扇到西天灵山门口去?也省得你日后赶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