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总点了点头。
但是赵总没有立刻出发,而是从他那个磨得发亮的皮包里,拿出一部卡带录音机,走到隔壁病房门口,对准李学军的病床,按下了录音键。
李学军那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呓语,被清晰地录了进去。
然后赵总才离开。
“老赵心细。”刘教授看着赵总离去的背影,轻声说了一句。
确实心细。
口头转述难免会有错漏和主观偏差,而录音,能最大程度地还原第一手信息。
赵总离开后,病房里又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。
杜建国像一尊石雕,守在妹妹的床边,眼睛时不时扫过陈为民。
陈为民则坐立不安,目光落在雅晴身上,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,既想扑上去研究,又忌惮于杜建国那拼命的架势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。
李学军烧退了,不再呓语。
雅晴的状态稍微好了一些。
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,走廊里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。
病房门被推开,一股浓烈的劣质白酒味混着纸钱的气味,猛地冲了进来。
赵总扶着一个男人。
那人约莫五十来岁,身形瘦高,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,下摆还沾着泥点。
头发乱糟糟的,眼神迷离,满脸的醉意。
“刘教授,专家请来了。”赵总微笑道。
刘教授皱了皱眉。陈为民更是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怀疑神色。
“老赵,这就是你找来的高人?”
“吵么司吵。”那醉醺醺的男人摆了摆手,口齿不清,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,“唱到一半把老子喊走,孝子明天要骂人了。”
接着他又哼了起来。
“今晚玩耍孝家来,多谢孝家好招待,
酒醉饭饿浓茶饮,金器一响唱起来。
喊我唱歌也不难,我口含着有冰糖,
等我冰糖溶下口,唱个芙蓉配牡丹。
新打剪刀初来到,有心唱歌怕人笑,
怕人笑来怕人谈,孝堂场地有老行,
老行是那老师傅,会着师傅慢慢玩。”
我倒是认识他,叫封四九,是镇上唱戏的,有时候在守灵时唱孝歌,有时候收钱当孝子哭坟,有时候跟着剧团唱楚剧。
刚才他唱的就是孝歌。
封四九似乎还没从酒劲里缓过来,脚下拌蒜,差点摔倒。
杜建国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和愤怒,如果不是刘教授的命令,他恐怕已经开口赶人了。
我心里也泛起嘀咕,找这么个醉汉来,能有什么用?
赵总似乎看出了我们的疑虑,他没多解释,只是再次拿出那台录音机,按下了播放键。
“神女归位相柳…幼体莫要再招惹”
李学军那嘶哑诡异的呓语,清晰地在安静的病房里响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