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报仇?”张小帅展开李捕头的验尸格目,“你用獬豸墨掺毒丹,让他七窍渗墨血而死——这墨里的朱砂,早把你的罪泡在了丹炉里。”他忽然抓起王典史的烟袋杆,獬豸木雕的眼睛处缺了块,“您这烟袋杆,和马文才手稿上的压痕一样,都是断了角的獬豸——当年神机营倒卖毒丹,是不是就用这标记?”
王典史的脸色骤变,烟袋锅子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滚到马文才膝前。后者盯着烟袋杆上的断角,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——王典史揣着獬豸墨锭闯进药铺,说“用这墨写丹方,没人敢查”,袖口的齿轮纹在灯笼下晃成个黑圈,像口等着吞人的井。
“大人,”张小帅将墨渣、手稿、账册一并推向前,“聚墨斋的獬豸墨,每铤都有独有的朱砂沉淀纹路。这残页与手稿的墨纹,连‘文’字起笔处的朱砂结块都一样——铁证如山,容不得他们狡辩。”
应天府尹的胡须抖了抖,朱笔在结案文书上悬了半刻,终究落下去:“按《大明律》,私用官物、炼毒杀人。。。。。。”话未说完,公堂外忽然冲进个丫鬟,捧着个漆盒跪倒:“大人!这是从马公子书房暗格搜出的。。。。。。”
盒盖掀开,七锭獬豸墨整齐码着,每锭侧面都刻着个小字:“张”“李”“马”。。。。。。正是七名试药人的姓。马文才看见墨锭,忽然发出困兽般的呜咽:“我没想刻这些字。。。。。。王典史说,用他们的姓做墨锭,炼毒时才‘镇得住魂’。。。。。。”
晨雾渐渐散去,阳光穿过窗棂,在獬豸墨锭上投下棱角分明的影。张小帅摸着腰间的獬豸玉佩,忽然想起妹妹死前攥着的帕子——那上面沾着的墨点,原来不是绣线,是掺了朱砂的獬豸墨,是凶手用官物写下的催命符。
“带走。”应天府尹挥了挥手,衙役的锁链声里,王典史忽然抬头,盯着张小帅腰间的玉佩:“你这獬豸。。。。。。和我爹当年的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您爹当年用獬豸墨写血书,我妹妹用獬豸墨留冤痕。”张小帅将墨锭收进证物箱,墨纹在箱盖投下暗红的光,“獬豸本是辨是非的神兽,却被你们掰断了角、染了血——如今墨色褪不去,罪,也洗不净了。”
公堂外,晨钟响起。獬豸墨锭的朱砂颗粒顺着箱缝滚出来,落在“张念安”的验尸格目上,和当年她帕子上的墨点,连成了一颗完整的“冤”字。老王往烟袋锅里填了新烟丝,火星明灭间望着地上的烟袋杆:“瞧瞧,这墨里掺的不是朱砂,是死人的血。当年他们拿獬豸墨遮罪,如今倒成了锁自己的铁链。”
阳光终于铺满公堂,马文才被拖过青砖地,袖口的齿轮纹蹭过墨渣——那曾经象征权势的标记,此刻沾着暗红的朱砂,像道永远洗不净的罪印。张小帅望着窗外掠过的飞鸟,忽然想起聚墨斋老板说过的话:“獬豸墨,墨如其名,辨忠奸,锁冤魂”——原来这墨色里藏着的,从来不是工整的字迹,是天理昭昭,终会让凶犯,在自己落下的墨痕里,无路可逃。
第三十一章:血墨镇魂
戌时初刻的提刑司地牢泛着潮气,烛火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。张小帅指尖捏着半页账本,陈典簿的蝇头小楷在昏黄里忽明忽暗,“马府卯月人试样本三具,送提刑司西巷”的记录旁,用红笔圈着“獬豸血脉第十二引”——墨色早已干透,却在指腹下泛着诡异的凸起,分明是掺了血粉的痕迹。
“瑞丧司督办?”他忽然将账本残页拍在石桌上,惊得马文才蜷缩的身子猛地一抖,“你爹发现你用‘獬豸血脉’炼毒,要去应天府尹处告发,你就用镇魂散混着银针,扎穿他的风府穴。。。。。。”话未说完,老王已扯开死者验尸格目,朱批“后颈针孔渗金粉”的字迹,在烛光下刺得人眼疼。
马文才的指甲抠进稻草堆,靛青长袍上还沾着守灵时的白棉絮:“他不该翻那本试药名册!上头记着‘獬豸血脉需亲眷血气’。。。。。。我是马家独子,不用我的血,怎么炼得出圣颜丹?”他忽然抬头,眼底映着摇曳的烛火,“王典史说,只要用亲眷血做药引,上官吃了丹就能‘与神兽相通’。。。。。。我爹不懂,他只会说‘伤天害理’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伤天害理?”张小帅展开另半页账本,“你拿自己试药时,在锁骨烙下‘马’字疤;拿你娘试毒时,在药瓶底刻她的姓;轮到你爹,就把他做成‘祥瑞’——这账本里的‘獬豸血脉’,根本是亲眷的人血!”
地牢深处传来滴水声,“滴答——滴答——”敲在马文才发颤的手背上。他忽然想起那日深夜,爹举着名册冲进丹室,银白的胡须沾着夜露:“文才,这‘獬豸血脉’是拿活人血炼的啊!你娘的病、马家的药铺,不该用这种法子。。。。。。”可他那时攥着银针,针尖沾着镇魂散金粉,满脑子都是王典史说的“药材专卖权”,没看见爹眼里的泪,只看见名册上“獬豸血脉第十二引”的红圈,像个等着吞人的嘴。
“所以你扎了他的风府穴,混着镇魂散让他假死,再用‘瑞丧司’的粗麻布裹尸,扔进乱葬岗?”老王的烟袋锅子敲着石桌,火星溅在账本残页上,“可你忘了,你爹右手虎口有常年握笔的茧子,那针孔周围的皮下出血,分明是挣扎时留下的。”
马文才忽然发出破锣般的笑,笑声震得烛火晃了晃:“假死?我爹被扔进乱葬岗时还活着。。。。。。”话未说完,张小帅已揪住他的衣领,将验尸格目怼到他眼前:“仵作在他指甲缝里检出羊蹄草——是乱葬岗新填的土坑里才有的草,他被埋时,指甲还在抠土!”
稻草堆“窸窣”作响,马文才忽然瘫软在地,盯着石墙上的烛影喃喃自语:“我听见他在布包里动。。。。。。可王典史说,‘祥瑞’就得带点活人血才灵。。。。。。”他忽然抓起地上的稻草塞进嘴里,却被衙役反手按住,指尖还攥着半根带泥的草茎——和死者指缝里的一模一样。
“王典史呢?”张小帅抽出密信,火漆印上的齿轮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,“他让你用亲眷血炼药,自己却拿着‘圣颜丹’讨好上官,你知道么?”
“他说会保马家。。。。。。”马文才的脸贴在石桌上,嘴角沾着稻草,“我娘临死前说,听见乱葬岗有爹的哭声。。。。。。我怕她也去告发,就。。。。。。就给她的药里加了镇魂散。。。。。。”他忽然抬头,盯着张小帅腰间的獬豸玉佩,“你这玉佩。。。。。。和我爹当年给我的很像。。。。。。他说獬豸能辨善恶,可我。。。。。。”
话没说完,地牢铁门“吱呀”推开,王典史被铁链拖着进来,官服下摆沾着泥点,袖口的齿轮暗扣早已被扯掉,露出腕间未愈的烫伤——那是他帮马文才毁尸时,被丹炉余烬灼伤的。看见石桌上的账本残页,他忽然剧烈咳嗽,旱烟袋掉在地上,滚出颗裹着金箔的药丸——正是“圣颜丹”。
“大人明鉴!”他跪地磕头,官帽撞在石砖上发出闷响,“都是马文才逼我!他说‘獬豸血脉’必须亲眷血气,我才。。。。。。才替他递了试药名单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递名单?”张小帅捡起药丸,用银针挑开金箔,里头的丹砂颗粒正与账本里“獬豸血粉七分”的记录吻合,“你爹当年在神机营倒卖火器,你如今倒卖人血毒丹,连标记都用祖传的齿轮纹——这账本里的‘提刑司西巷’,分明是你们毁尸的老窝!”
烛芯“噼啪”爆响,照亮了马文才锁骨处的“马”字疤——那道焦黑的烙印,此刻正与账本上“獬豸血脉需亲族印记”的批注重叠。张小帅忽然想起死者临终前攥着的布角,“瑞丧司”的银线断口处,分明缠着根灰白色的头发——是马老爷子的。
“带他们去乱葬岗。”他将账本残页塞进怀里,獬豸玉佩在胸前晃了晃,“让仵作开棺验尸,看看‘獬豸血脉’的药引,到底是活人血还是死人泪。”
衙役押着犯人走出地牢时,马文才忽然回头,盯着石壁上自己的影子:“我爹说,獬豸角断了,天理就歪了。。。。。。可我把角掰断了,天理却没歪。。。。。。”话未说完,被铁链拽得踉跄,鞋底碾过王典史的旱烟袋,“咔嗒”一声——烟袋杆上的獬豸角断口,正和石墙上的烛影,拼成了个残缺的“罪”字。
老王往烟袋锅里填了新烟丝,火星明灭间望着地上的稻草:“瞧瞧,这‘瑞丧司’的督办,督的不是药,是亲人的命。当年他们拿獬豸血写丹方,如今倒让獬豸玉佩,锁了自己的魂。”
地牢外,更夫敲过梆子。月光穿过铁栅栏,在账本残页的“獬豸血脉”四字上投下光斑,那些掺了血粉的墨痕,终于在这场迟来的清算里,显露出本来的颜色——不是祥瑞的红,是冤魂的血,是天理昭昭,终究会让每个用亲人血换富贵的人,跪在自己刻下的罪印前,再也爬不起来。
第三十二章:当堂断案
巳时初刻的阳光像把锋利的刀,劈开灵堂的白纱帘,在青砖上投下晃眼的光斑。马文才跪在地中央,后颈发间露出半截银钉,钉头的獬豸纹已被醒魂草汁蚀出绿锈,随着他发颤的肩膀轻轻晃动——像根扎进皮肉里的刺,此刻正被张小帅捏在指尖,映着阳光晃出冷光。
“大人且看这银钉。”张小帅举起从丹室陶瓮里取出的物证,钉身刻着的“马员外”三字在光下清晰可见,钉尖凝着的黑垢正与验尸格目里“死者后颈毒素残留”的描述吻合,“马文才声称其父‘暴病而亡’,可这钉孔周围的青黑色晕染——”他忽然扯开马文才后颈的衣领,露出碗口大的青斑,“是镇魂散入血后与气血对冲的痕迹,唯有生前被银针钉入风府穴才会形成。”
应天府尹的惊堂木“啪”地拍在案上,震得灵堂供桌上的长明灯晃了晃。马文才的母亲瘫坐在孝凳上,听见“银针”二字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号:“文才啊。。。。。。你爹那晚说脖子疼,你说替他揉。。。。。。原来你是拿针。。。。。。”话未说完,已哭到呕血,手帕上染着的紫斑,正与她生前药渣里检出的乌头碱毒状一模一样。
“揉?”张小帅展开丹室搜出的《毒针秘录》,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方子,“风府穴入针三分,配镇魂散可致人假死——你就是按这法子,让你爹‘假死’后被当作‘祥瑞’下葬。可你忘了,醒魂草汁泡过的银钉会蚀出绿锈,正和你后颈这枚钉头的锈迹一样——你拿自己试针时,是不是也疼得满地打滚?”
马文才忽然剧烈颤抖,银钉在发间“咔嗒”作响,像极了当年钉入父亲后颈时的脆响。他想起那个雨夜,父亲举着试药名册冲进丹室,银白的胡须上沾着雨珠:“文才,这‘獬豸血脉’是拿活人血炼的啊!你娘的病、马家的药铺,不该用这种法子。。。。。。”可那时他攥着浸过镇魂散的银钉,满脑子都是王典史说的“药材专卖权”,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,父亲的惨叫被雨声盖过,只看见名册上“獬豸血脉第十二引”的红圈,像个永远填不满的血洞。
“我没想杀他!”他忽然抬头,眼底布满血丝,“只是想让他别去报官。。。。。。王典史说,钉入风府穴后灌下镇魂散,人会像睡着了一样。。。。。。等我去乱葬岗想救他,他。。。。。。他已经被埋了。。。。。。”话音未落,老王已从袖中掏出团染血的粗麻布——正是从马老爷子尸身上揭下的“瑞丧司”裹尸布,布角的银线断口处,还缠着几根灰白色的头发。
“乱葬岗的土工说,那日听见布包里有抓挠声。”老王的烟袋锅子敲着麻布,火星溅在“瑞丧司”的绣字上,“你爹被埋时还活着,指甲缝里全是新土——这银钉上的‘马员外’,是你用他的血刻的吧?”
银钉从张小帅指尖滑落,“当啷”撞在青砖上,滚到马文才膝前。他盯着钉身上的血锈,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——不是愤怒,是失望,像看一个陌生人。供桌上的长明灯“噼啪”爆了朵花,映得他后颈的青斑愈发狰狞,那是镇魂散入血后永远洗不净的罪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