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低垂,崇仁坊亮起了一盏与其他人家不同的灯火。
那是一处简陋的棚子,用几根木头支起,盖着几张破旧的油布,勉强遮风挡雨。
棚子前,裴雨柔正用嘶哑的声音招呼着前来求医的百姓。
“退热散,一文钱一碗,喝了能退烧,不收钱,只求各位留个姓名,让我记下,也算对得起我那死去的丈夫。”
她身形单薄,脸颊消瘦,但眼神却格外坚定。
一旁的小药炉里,咕嘟咕嘟地熬着药,热气腾腾,驱散着夜里的寒意。
这“夜诊棚”是她私设的,白天在医馆帮工,晚上就回到这里,为穷苦百姓义诊。
半个月来,她靠着一碗“退热散”,竟也治好了四十多个人,在坊间渐渐有了些名气。
“裴娘子真是活菩萨啊!要不是你,我家那婆娘怕是早就没了。”一个老汉颤巍巍地端着药碗,感激涕零。
“是啊,是啊,裴娘子心善,医术也好,比那些只会念经的太医强多了!”
听着百姓们的夸赞,裴雨柔只是默默地熬着药,脸上没有丝毫喜色。
她知道,自己这么做,迟早会惹来麻烦。
果然,这天晚上,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,却现自家门板上被人泼了黑漆,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格外刺眼:“女巫惑众,天理不容!”
裴雨柔看着那几个字,心中一阵冰凉。
她知道,这是那些所谓的“正统医者”对她的警告。
他们容不下她这种“野路子”,更容不下她一个寡妇抛头露面。
但她并没有害怕,也没有退缩。
她缓缓地走进屋,找来一把刮刀,将门板上的黑漆一点一点地刮了下来。
“想吓唬我?没那么容易!”
她将刮下来的黑漆,小心翼翼地调成墨汁,然后铺开一张白纸,开始一笔一划地记录着。
她要将这半个月来,每一个病人的症状、用药、转归,都详细地记录下来,编成一本《崇仁疫病录》。
她要用事实告诉那些人,她不是什么“女巫”,她只是一个想救人的医者。
几天后,这本浸透着她的心血与勇气的《崇仁疫病录》,被托人送到了东宫灯政房。
徐惠接过这本略显粗糙的册子,细细地翻阅着,
“这个裴雨柔,倒是个有胆识的女子。”
她看完《疫病录》,立刻命王玄策暗中调查此事。
很快,王玄策便查明,泼漆者乃是太医署医正崔明远的族侄,受命监视民间“非法行医”。
徐惠听完汇报,嘴角露出一丝冷笑。
“看来,有些人是坐不住了。”
几日后,太医博士韩文博奉命巡查外坊医务,来到了崇仁坊的“夜诊棚”。
韩文博是国子监医律讲官,典型的学院派,信奉医书古籍,对民间的“偏方验方”嗤之以鼻。